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制造产业工人支部建立始末

阎志峰/文 刊于《文史精华》2021年第9期

    1922年4月，经中共北京区委批准，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建立，邓培任书记。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制造产业工人支部，比中国第一个煤炭产业工人支部安源路矿支部晚了两个月。

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建立比同是在中共北京区委的领导下的长辛店支部早了4个月。1921 年 10 月，长辛店建立了党小组，这是中共党史上成立的第一个以工人为骨干的党组织。第一任党小组组长是北京大学派去的学生党员吴汝铭，党小组设在北大第一院内。中国共产党长辛店支部成立则是1922年8月的事了，史文彬担任书记，委员有吴汝铭、王俊、陈励懋，党员有洪永福、吴春溪、张德惠、崔玉春、卜润舟。这是京汉铁路工人中的第一个党支部。

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是河北省现辖区域内第一个党的基层组织，唐山也成为全国较早建立地方党组织的地区之一。1922年12月，保定育德中学建立中共保定小组，这是保定地区最早建立的党组织。1923年冬天，弓仲韬在衡水地区安平县建立中共台城特别支部，这是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上述三个党组织均受中共北京区委直接领导。

中共党组织的建立和发展在唐山地区也早于国民党。1924年1月，参加国民党“一大”的中共党员于方舟、江浩回天津后筹建直隶省国民党组织，唐山不久建立了国民党唐山区党部。此时，冀东还处在反动奉系军阀统治之下，国共两党都属非法组织，中共党组织的建立比国民党党组织的建立早了两年。

唐山为什么能

清末民初，唐山还是滦县的辖地。1878年，开平煤矿成立，这是中国最早用机器开采的煤矿。之后，启新水泥厂、华新纺纱厂、机车修理制造厂等近代工业企业陆续建成，造成了“津东工业，唯滦最盛”的局面，并蕴育出唐山这座重要工业城市，初步形成北方近代工业中心，吸引了大批破产农民和社会各阶层人民，开通了闭塞守旧的社会风气。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到1919 年， 唐山有产业工人近3万人，1922 年达近5万人，约占全镇人口1/3以上。产业工人队伍的迅速壮大，为中国革命兴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革命运动的先驱李大钊，早在五四运动之前，就开始注意了解唐山工人的状况，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研究唐山的早期工人运动。

伴随着工业的发展，外国势力愈发干预、插手工矿生产，他们骗占矿山，掠夺资源，欺压工人，致使大量财富流失，工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1920年1月14日北京《晨报》报道：开滦每个工人日产1吨煤，矿务局将1元大洋交给包工头，大包工头再以0.75元包给二包工头，二包工头又以0.60元包给三包工头，第三包工头供给矿工食宿。如此层层盘剥，矿工最后仅剩5枚铜板，每天吃的不过是玉米面饽饽、小米粥和咸菜，住是的连猪窝都不如的窝棚。

对开滦工人的生活状况，李大钊在1919年3月9日出版的《每周评论》第12期上发表了专题调查报告《唐山煤厂的工人生活——工人不如骡马》。李大钊这样写道：“这个炭坑，仿佛是一座地狱。这些工人，仿佛是一群饿鬼”，骡马的生活费一日还要5角，而工人的一日工银只有2角；死一匹马平均价值百元上下；而工人死了，抚恤费不过三四十元，“这样看来，工人的生活不如骡马的生活；工人的生命尚不如骡马的生命了”。

《每周评论》发表的李大钊文章《唐山煤厂的工人生活》

    唐山的产业工人们以“特别能战斗的精神”与列强势力和资本家进行着顽强的抗争。1882年7月，开平煤矿工人爆发了要求改善待遇的罢工，1891年又掀起了反对外国技师、工头的斗争，1916年这里的工人积极宣扬“十月革命”的盛况，五四运动后唐山产业工人积极响应，在1920年至1921年间，共举行9次罢工，约占这个时期全国煤矿工人罢工的一半，他们盼望一个“工人之国”早日到来。

1920年3月，李大钊在北京大学组织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该学会把唐山确定为向工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重点地区，北京一些革命知识分子开始有组织地到唐山工人中传播马克思主义，开展工人运动。

1920年10月，以李大钊为首的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建立后，十分注意向工人宣传组织起来，联合成一个阶级的整体，向敌人进行斗争的思想，并着手在各工人运动的重点地区筹建现代产业工会组织。

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为唐山党组织的建立奠定了思想基础，工人运动的兴起为唐山党组织的建立奠定了工作基础，而先进工会和青年团组织活动，为唐山党组织的建立奠定了组织基础。1922年，唐山党组织建立已经水到渠成。

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建立

这里必须提到中国共产党创建时期较早的党员之一、中国工人阶级的杰出代表、早期工人运动的领袖和著名活动家邓培。

邓培，广东三水县人，1883年4月8日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他幼年丧父，靠母亲种田为生，只在私塾学校念过两年书。14岁时为了谋生就独自一人远途来到天津，在德泰机器厂当学徒。3年学徒期满后，邓培学成了技术，就来到京奉铁路唐山机厂当机匠（那时铁路工厂还是一个机械厂）。邓培为人正直，思想进步，在工人中威信很高。当时他深刻看到工厂里的一团黑暗现象，看到工人们牛马不如的生活，更激发了他对黑暗社会制度的痛恨。他渐渐地觉悟了，要想使工人阶级真正的得到民主自由和人权，只有大家起来斗争。

邓培烈士像

1920年4月，李大钊等在北京组织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派代表罗章龙到唐山与邓培联系，并吸收他为该会在唐山的直接联系人。1920年冬，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派张国焘到唐山从事工会的组织工作。在唐山期间，张国焘会见了邓培等工人运动骨干，具体商议如何组织工会的问题。根据唐山工人运动的实际情况，决定首先在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建立工会。

在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帮助下, 邓培首先在唐山制造厂对职工同人联合会进行了整顿，消除工人中的地方帮派思想，改变组织内部成份不纯的状况，建立了以谋求工人阶级利益为宗旨的现代产业工会组织——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职工会。1921年，邓培在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员李树彝的帮助下，参照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章程，制定了团的章程，在南厂工人和实习生中发展了梁鹏万、阮章、许作彬、陈洪、陆振轩等人入团，正式成立了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由邓培任书记。这年春天，经罗章龙介绍，邓培加入中国共产党北京支部。之后，邓培、梁鹏万赴莫斯科参加共产国际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和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

1921年4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员、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张国焘和团员李实，经天津来唐山，同唐山工业学校学生商议筹备唐山五一劳动节纪念活动等问题。在纪念会上，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代表作了讲演，并把北京党团组织出版的宣传八小时工作制和抵制资本家要求加薪为主要内容的《五一节》和《工人的胜利》两本小册子，分发给大家。通过这次活动，唐山工人组织中团体开展斗争的思想更加明确起来了。

1922年1月，邓培到莫斯科谒见革命导师列宁 场景复原图

1922年3月初，邓培回国后，根据中共北京区委关于抓紧发展党员、建立党组织的指示，在青年团员和工会积极分子中发展了阮章、王麟书、许作彬、李华添入党。4月间，在唐山智字五条7号（两层楼房，俗称欧阳小楼）秘密成立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也称地方支部），受北京区委领导，机关驻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邓培任书记。关于1922年4月建立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一事，是原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许多老党员回忆材料提供的，后得到长期领导唐山工人运动的罗章龙的确认。罗章龙说：“唐山地区的工作，邓培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1922年8月，根据中共“二大”党章的规定，中共唐山地方委员会改建为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推举委员3人，邓培任委员长。同时成立中共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和开滦矿务局两个支部。此后，中共开滦五矿支部、唐山华新纺纱厂支部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

在1925年2月中共“四大”地方党委委员长改称书记后，邓培任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书记。邓培担任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委员长或书记一职直至1925年10月调离唐山。

党旗指引焕新彩

党组织在唐山建立揭开了冀东革命斗争史新的一页，唐山工人阶级和各级层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同国内外敌人进行了不屈不挠的英勇斗争。

领导唐山工人劳动立法运动

1922年8月，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领导唐山工人最先投入全国劳动立法运动，成立唐山劳动立法大同盟，唐山制造厂、开滦煤矿、启新洋灰公司、华新纺纱厂等企业加入同盟，矛头直指北京军阀政府。次月，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和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在酝酿京奉路大罢工的同时，积极着手开滦大罢工的组织准备。10月16日，开滦矿工代表向矿务局递交了请愿书，提出增加工资、改善生活条件、提高工人劳保待遇等六项条件。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发起后，得到全国各地工界和舆论界的同情支持，工人组织纷纷发表通电声援，并组织援助粮食、汇寄捐款。经过斗争，矿方寻求让步，答应增资10%，罢工期间发给7日工资，并承诺“凡愿意即刻上工的人，本局一概欢迎，决不因罢工开革一人”。罢工总指挥部因势利导，自11月16日开始复工，到11月20日，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胜利结束。这次大罢工是一次震撼中外的英勇壮举，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和反动军阀的黑暗统治，在唐山、冀东乃至全国产生了重大的政治影响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领导工人运动，掀起唐山工人运动高潮

在领导唐山工人劳动立法运动的同时，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组织各厂工人罢工，并肩战斗，在这次工人运动高潮中，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的领导作用是非常突出的。工人运动高潮到来之前，在工人中进行了艰苦的宣传组织工作，选拔培养工会干部，选择适当的发动时机，提出明确的斗争目标，领导广大群众英勇奋斗，并在斗争中不断研究斗争策略。因此，这次工人运动不论在规模上、斗争水平上，都是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成立前历次工人罢工无法相比的。其罢工持续时间之长，参加人数之多，在中国工运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在全国第一次工运高潮中，共爆发罢工 100 多次，罢工人数逾 30 万，而唐山工人的联合罢工，人数约占全国罢工人数的 1/7 以上。开滦五矿的同盟罢工曾受到共产国际和赤色职工国际的赞扬。

1922年10月邓培与参加罢工运动部分工人代表合影。

1922 年工运高潮之后，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又不失时机地领导唐山工人进行多次斗争，有 1924 年领导华新纺纱厂工人的罢工和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两千多名失业工人的复工斗争，1925 年领导华新纺纱工人罢工和开滦赵各庄煤矿工人罢工等。

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还加强对工会运动的领导。唐山制造厂职工会成为唐山和京奉铁路工会运动的核心，开滦矿务局和启新洋灰公司在 1922 年罢工期间，分别建立了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和启新工友总会。1922 年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大罢工之后，厂方为了削弱工厂革命力量，把一部分工会积极分子调到锦州、沟帮子、皇姑屯、营口等地做工，邓培便叫他们在当地组织工会。1922 年 12月，邓培召集京奉铁路沿线各站工会代表到唐山开会，成立了京奉铁路职工总会，邓培任委员长，总部设在唐山。京奉铁路职工总会在“二七”惨案以后遭军阀政府破坏，1925 年 4 月，在邓培领导下恢复建立。邓培曾亲自到沟帮子、皇姑屯和营口等地指导工会工作和开展建党工作，后来沟帮子和皇姑屯建立了党支部，营口建立了党小组，在那里的地方党委建立以前，受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领导。

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推动唐山学生运动的发展

1922年开滦煤矿和启新洋灰公司工人举行大罢工，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发动唐山大学学生成立了赈工会，结队上街游行，向商界募捐。校方11月15日贴出布告，开除赈工会的5名学生。学生遂宣布罢课，要求驱逐校长俞文鼎，遭军警镇压。学生坚持斗争，至1923年1月终于取得了胜利。这场斗争提高了学生的觉悟，认识到必须“革命救国”的道理。

1923年秋，通过共产党员田玉珍，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在唐山大学学生中组织读书会，学习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著作。1924年1月，在唐山大学学生中发展社会主义青年团员，并建立了团支部。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掌握了唐山大学学生会的领导权，领导学生进行革命活动，学生会举办书报贩卖部，代售进步书刊，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

领导唐山人民参加国民会议，促成国共合作

1924年1月，国共两党实现第一次合作。中共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与青年团地委根据中共中央和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的指示，联合成立唐山国民党临时委员会，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1924 年秋成立国民党唐山区党部，邓培是负责人，区党部执行委员会委员全部是中共党员和社会主义青年团员。唐山区党部受由中共党员控制的国民党直隶省党部领导。

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利用国民党这个统一战线组织，开展革命工作。在共产党不能公开出面的情况下，便打着国民党的旗帜公开组织工、农、学生运动，中共党员和青年团员的组织活动得到掩护。国共两党的合作，推动了唐山和京奉铁路的革命运动。

唐山地方党组织为革命事业培养和输送大批优秀干部

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建立后一直致力于组织建设，使党组织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至1925年10月，唐山有共产党员39人。1926年，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辖9个支部，党的队伍进一步扩大，1927年7月，有党员120人。

青年团组织也在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领导下不断壮大。至1923年8月，唐山有团员22人。到1924年4月唐山社会主义青年团团员增至50余人，团地委下设唐山大学支部和唐山制造厂支部。1925年1月，唐山团组织派梁鹏万参加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被选为大会经济斗争委员会委员。至1925年8月，唐山团员人数增至66人，团支部有6个。

1922年建立的唐山地方执行委员会，在党的创建和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处于发展时期，为以后党的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以后又经过二十多年艰苦曲折的斗争，在党中央的领导下，终于迎来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迎来了唐山城市的解放。